每一个新的一天,金淑敏都是从午夜开始的。这天,她的任务是抓三百多只土鸡装车,然后送到台州市的销售点去。土鸡野性强,白天在山上疯跑,抓到不容易,可到了晚上,鸡就没有了办法,只能乖乖就范。立秋之后,卖鸡赚钱的旺季就到了。
金胜康:下半年开始到十月国庆节以后,它基本上进入销售的旺季了,一直要到五月以前,那就是基本上都是一长年的销售旺季,我们有的时候一天送两三趟都要送,一天最少要一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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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晨昏颠倒的日子,是每一天生意的必须,如果鸡抓得晚,就会错过早市的销售。从北山村到台州市区近百公里,山路蜿蜒曲折,至少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,这条路,金淑敏夫妇每年都要跑八九万公里,现在,她每年要卖掉十多万只土鸡,靠土鸡创造了千万财富。6年前,为了养殖土鸡,金淑敏和丈夫进入深山,却遭遇到很多磨难。重重打击之下,别人都说金淑敏要垮掉了,她却演绎了财富的传奇。从屡战屡败到创造千万财富,金淑敏说她是从彻底战胜自己开始的。
金淑敏:因为人生当中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,你不要顾那么多,还要面子,我当初开始出来做生意的时候,很多人也不理解,因为我爱人卖百货的时候还拖了板车走的,我就跟着他走。
今年44岁的金淑敏,20世纪80年代曾是浙江女篮主力中锋,后来因膝盖受重伤退役,她和丈夫在一家企业工作了两年就下岗了,又做了很多小生意,到2002年底,金淑敏夫妻俩有了四十多万元盈余,刚刚过上的平静生活,很快就被丈夫打破了。
金淑敏:他开了车子老是出去转,我说到哪里去,他就告诉到哪里,我就觉得有一点怪,他怎么老是往山区跑。
2003年春节过后,金淑敏的丈夫金胜康,总是早出晚归,进山区,跑市场,金淑敏不知道丈夫在忙什么。
金胜康:她感觉我,老是在家里蹲不住,偷偷摸摸的跑出去,我也没有跟她说。
在金淑敏的追问下,丈夫说市场上买土鸡比较难,他想找一个环境好的地方去养土鸡,在他的印象里,养鸡比养猪养牛简单,钱也会比较好赚。
金胜康:这个养鸡可能是比较好赚钱的,因为他们都在说吗这个土鸡现在很难买了,街上都买不到正宗的土鸡了,我就想了,我养起来就不是正好满足你们这个需要吗。
金淑敏考察市场后发现台州当地确实没人养土鸡,市场上也难买到,即使有也大多从外地零星进来,她觉得养土鸡可能有前途。台州濒临东海,为防范台风,2003年6月,金淑敏在台州市北山村,投资20多万元租3百亩山地养鸡。
金胜康:当时我的想法就是这样,农业可能它是投入比较小的东西,玩玩可以,哪知道一玩就玩出事情来了。
养鸡的山场非常偏僻,出栏销售的鸡,都要挑七百多米的山路才能装车上路,金淑敏的第一批2千只土鸡赚了2万多元,创业多年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容易赚到的钱。
金胜康:第一批卖了很高兴的,哎呀这个养鸡太容易了,这个成功太容易了,所以感觉那个时候信心满满的。
金淑敏:很自豪的,因为一种成就感吗,所以说我们那个胆子也比较大。
第一次养殖土鸡就取得成功,金淑敏觉得自己在深山里就是找到了一个金矿。
2004年2月,近万只土鸡要出栏了,这批鸡将带给十多万元的效益。可是原来每天要鸡的台州经销商,竟全都没了动静,怎么回事呢,丈夫打电话问个究竟?
金胜康:他说你看电视了吗?我说我们那边没电视啊,他说你都不看报纸啊?我说报纸也没有,他说你看看电视看看报纸就知道了。
在远离城市的深山里的金淑敏,从梦中惊醒,原来2004年春节前后,禽流感疫情在东南亚等国爆发,我国部分地区也有出现疫情。
郑小玲:那禽流感人家都很怕,不管是什么鸡都一样,他都不敢买。
金胜康:本来是一天能够卖几十个,甚至到节假日一天能够卖掉一百多个鸡经销商,他到那个时候,一天只能卖到一个、两个。
金淑敏放养的是当地的仙居土鸡品种,这种鸡3到4个月,长到3.5斤重就不长了,卖不出去就会赔钱。
金淑敏:每天也给它吃很多料啊,你将近一万多个鸡吧,一天二两的话,一只鸡二两的话就要2000多斤。
王小琼:老板老板娘都在这里的,想得就哭,很气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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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淑敏决定减少饲料投喂,节省成本,吃不饱的土鸡,使整个鸡场变得不再安宁。土鸡之间的打斗更加凶猛,鸡飞狗跳,人心惶惶。金淑敏惊恐地发现,饿极了的散养鸡会对红色,对同伴的血色疯狂追逐。
金淑敏:鸡的时间养长了,千万不能出现那种出血什么东西,鸡看到红的东西它很快就冲过去。
它就是鸡之间要互相斗殴,一旦出血了,你看,大家集体都来咬它了。
饿极了的鸡群疯狂地对红色发起攻击,如果鸡打架,其中一只出血,那么那只受伤鸡的末日就到了,鸡群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咬死,饥饿使鸡群变得凶残!
金淑敏:它看到血,它所有的鸡都会扑过来咬,几分钟,十几分钟可以把一只鸡全部吃光。
金胜康:它感觉你这个玉米啊苞谷都没有同伙的肉好吃,你跑过去吃它一口,它跑过去吃它一口,吃出血来了,大家都跑过来把它吃光,吃光了然后又互相之间找,你咬我一口,我咬你一口,咬出血来以后,哪个先出血,哪个先死掉。
这种在鸡场里绑上红布条的方法,是避免鸡打架、鸡吃鸡最有效的途径,红布条能转移土鸡的注意力,避免土鸡之间的殴斗。
金胜康:你挂几块红布,那问题基本上就不大了,它都去找布去了,它不再去找同伙。
抓紧卖掉也行,可根本卖不出去,养这批鸡没挣来一分钱,一个多月还赔进去七万多元,情急之下,金胜康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金胜康:挖坑埋掉算了我说,因为这个下去是无底洞啊,卖又卖不出去。
2004年4月的一天上午,伤心绝望的金胜康背着妻子准备挖坑埋鸡,但被金淑敏发现了。
金淑敏:我的意思是鸡那么大了,我想想不要埋吧。
金胜康:她说我们就看看,赌一下吧,不能埋。
金淑敏决定想办法度过危机,她直接找到了黄岩区妇联,恳请妇联帮助它度过难关。
王佳琴:去看的时候我们感觉到很伤心的,很心痛的,因为遍地都是鸡,遍地都是鸡,都是鸡我们感觉到,马上用媒体来呼救。
金淑敏夫妇一边邀请当地农业畜牧部门前来鸡场检验检疫,证明他们的土鸡没有感染禽流感,一边由黄岩区妇联协调电视台等新闻单位参观养殖环境,希望他们向外面的世界传递她土鸡的信息。
农业局长顾士良:那时候我们对她支持也很多,包括我们派畜牧兽医局的一些技术人员到她山上去,帮助她挺过来。
金淑敏养鸡引起了很多关注,但还是没能迅速将土鸡卖出去。土鸡每天要吃掉2千多元的饲料,丈夫坚持要将鸡埋掉止损,很多养鸡场也在无奈地选择这个办法。可是金淑敏却坚持要挺住,她认为现在的困难就是黎明前的黑暗,就看谁能熬得过去。
金淑敏:我说埋掉多可惜呀,万一过去了,那不是我们没鸡卖了吗,那谁都埋掉了,鸡不是没有人卖了吗,对不对?那你也埋鸡,他也埋鸡,鸡很少,我说他们都碰到这个困难的话,我们挺过去的话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站起来了。
金胜康:变成很畅销的鸡了,它因为养的时间比我们平常的时间更长,它的肉质更香更好,所以那个时候从另一个方面,坏事也变成好事了,就是我们这个鸡的知名度也提高了不少。
虽然没赚到什么钱,但禽流感过后,金淑敏夫妇的高山土鸡在台州有了知名度,她迅速在台州市三个区的菜市场和社区确定了十六个销售点,市场反响很好,靠养鸡赚钱看起来只是迟早的事情。
与此同时,金淑敏又引进3万只土鸡苗,如果她能紧紧抓住市场给自己的这个机遇,出栏后将会净赚五十多万元,以前的投资就能基本收回。
就在三个月后,金淑敏的土鸡即将出栏的时候,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向着他们慢慢逼近,刚刚燃起的财富希望再一次被砸个粉碎。也是这次沉重的灾难,带给金淑敏一个巨大的商机,进而让金淑敏创造了千万财富。
2003年6月,金淑敏和丈夫看重台州土鸡养殖的空白,到深山里面养殖高山土鸡。2004年5月,在遭遇禽流感之后,金淑敏根据市场需求扩大养殖规模,准备将以前损失的资金补回来,但是三个月后,一场更大的灾难向他们袭来。就是这次灾难,让金淑敏处在绝望的边缘,也是这次灾难,让金淑敏绝处逢生,奠定下了自己的千万财富。
2004年8月14日,禽流感结束三个月后,云娜台风从浙江温岭登陆,金淑敏的养鸡场和温岭接壤,台风过处,大雨倾盆。
金胜康:你根本看不到天空什么样子的,雨感觉不到什么一点一点的雨了,就是一盆一盆的雨往下面倒下来。
金淑敏:那时候雨特别特别大,就好像山洪,我们都没看到过,吓死了。
台风横行肆虐、暴雨铺天盖地,金淑敏的鸡场也不例外,暴雨引发的山洪冲垮了4个鸡棚,原本想在深山里养鸡能躲避开台风,没想到却无处可逃。
金胜康:鸡棚里面地势又比较矮,它全部积到里面了,我们四五个工人在里面,来不及赶,把鸡全部都往高出地方赶,最后抢救了一部分,大部分都给它淹掉了。
王小琼:从小我们买来的鸡,一小点大的弄出来养,我看的我都心痛的,我从小给它养起来,我看了我都忍不住哭起来了。
就在金淑敏他们在暴雨中清理淤泥,疏通水道时,孵化鸡房后的山体突然发生了移动,恐怖的大滑坡在顷刻间发生。
金淑敏:我们刚好跑的快一点,如果不跑快那天我爱人都差点被山体滑下来掩埋掉了,所以那天真的很危险,我们后来想想都有点怕了。
云娜台风让金淑敏已能出栏的的土鸡损失了8千多只,鸡雏4千多只,整个养鸡设施基本报废,五十多万元转瞬间化为乌有,金淑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饲养员王小琼:刚刚出钱的,从小喂的刚刚出钱,全部一下没了,想着很生气的,想着就急哭起来了。
金淑敏:我本来这些鸡都可以卖钱,可以赚钱的,现在又变成亏钱了,又是亏了。
金胜康:有点绝望了,就是说天不助我,为什么养鸡会有那么大的难?我就想不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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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初选择深山养鸡本想万事无忧,没曾想竟是这般遭遇,整个家当和朋友的借款都毁在了鸡场里,很多人都对金淑敏失去了信心,说她要垮掉了。
郭光明:大家都那么说,她亏太多了,没有用了,爬不起来了。
朋友洪雪萍:精神上我们认为她肯定是不会垮掉,就是说物质上,可能我们认为可能要垮掉。
生活果真要回到负债累累的原点吗?金淑敏在默默地收拾残局,她很少表露委屈和痛苦,不是没有哭的时间,而是表面坚强掩盖了一个女性脆弱的悲伤。
金淑敏:不想干活了,也不想说话了,不想跟人交流,就是很难受,就是人觉得特别特别难受。外面的事情还得去做,还是很坚持地去做,但是回到家里真的很难受,什么也不想做。
下岗后的十多年里,金淑敏一次次在生计面前被碰得伤痕累累,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,付出了从年少到白头的时光,可还是要再一次咽下创业失败的苦涩。
金淑敏:每一次都亏,就好像一只脚一只脚踩在坑里面一样,那种情况吗,就很累,就踩下去,但是我们当时就这样想,踩下去你就爬起来,你马上出来,不出来的话你越陷越深,好像你倒下去以后就没有机会爬起来。
赶快自己爬起来前行,才会有机会。所幸的是,还剩下两棚可以出栏的1万多只土鸡,这是留给金淑敏的唯一希望,因为在云娜台风过后的台州市场上,物价开始波动。
孙仙春:其他的人家什么蔬菜肯定都涨价了,蔬菜呀,猪肉都涨价了。
金胜康:他们都涨的跟我们差不多价格了,他们都涨了几块钱的。
台风过后,台州市场上的鸡很少。很多人都说金淑敏等到了一个绝好的商机,坐地起价至少可以多赚到十几万。可是金淑敏却决定放弃这个多挣十几万的机会,也正是这个决定,让金淑敏奠定了创造千万财富的基石。
当时,普通肉鸡的价格已经涨到了每斤十元左右,金淑敏原来的土鸡批发价每斤九元,经销商零售价每斤不能超过11元,如果这时根据市场行情跟风涨价,金淑敏有可能迅速多赚十几万元,挽回一些损失。
郑小玲:要涨也能理解的呀,因为台风损失很大的呀,别的蔬菜什么的都涨了么,不是他一个涨,是不是?
经销商孙仙春:如果他涨起来的话,她涨我们销售,他涨我就涨价。
但金淑敏做出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决定,坚持原来的批发价每斤九元不变。
金胜康:通过我们平价的鸡,扩大我们的销量,这个时候可能对我们知名度的提高、对我们销量的提高也有很大的好处。
金淑敏不仅自己的批发价格不涨,还要求经销商也不能涨价,否则,取消经销商的销售资格。
经销商孙仙春:她卖给我们多少钱,我卖出去多少钱。
经销商郑小玲:她那个鸡很稳定,平时别人涨跌她都不管,就是那个价。
自己的价格能掌握,经销商的价格就不容易控制,金淑敏怎么来确保自己的土鸡在经销商手里能够做到不涨价呢?亲朋好友那时候都成了金淑敏潜伏在市场里的监督员。
因为我们去的话他肯定会讲,哎,你要我卖多少钱,我就卖多少钱,但是他对其它的顾客呢?那我们亲戚朋友他肯定不认识,我就叫他们去问一下。
台风过后,金淑敏的土鸡在市场上保持着稳定价格,但是朋友还是向她举报,怀疑她的高山土鸡有问题。
朋友洪雪萍:它的点上的销售人员给我拿了一个鸡,我拿到家里去烧起来,我跟我家里人都说好像这个鸡好像跟肉鸡一样的,不怎么好吃了,就打电话去问她吗。
金胜康:她说你这个鸡怎么养养现在的味道不一样了,那我们那个时候引起警觉了。
那么,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呢?金淑敏当初在每一个市场上只设一个销售点,就是为防止经销商之间互相压价,也容易辨别销售商掺假的问题,根据朋友提供的线索,金淑敏夫妇很快找到了几个有问题的经销商。
金淑敏:毕竟消费者不是很懂,有时候抓了鸡这个好就给他宰了,因为我们这里卖的就帮你宰好,所以有时候你不留意的话,他可能很快地就给你掺进去了。
金胜康:我们去一看就知道了,这个鸡不是我的,这个鸡是我的,那后来我就发现了,就问他了,他没办法说了。
利用台风过后鸡源短缺,一些经销商把普通肉鸡当作土鸡卖,赚取高差价,对这些不诚信的经销点,金淑敏立刻终止了同他们的合作。
金胜康:虚心接受永不改正的像这一类的经销商,属于是奸商一样的,我们干脆把它处理掉,就是结束,到此为止,我们结束合同了,不能再给你卖下去了。
金淑敏:我们经常派朋友、亲戚去看,而且我也很感谢那些消费者,他们也会帮我一起督促这个问题。
那时候,金淑敏的鸡场需要重建,借款需要偿还,但眼看着能多挣的十几万元钱不赚,这是为什么呢?
金淑敏:目的是让更多的人吃到我们的鸡,做品牌,肯定要有一定的付出,不是光去赚钱,如果说我们在碰到那个台风以后,我们能够坚持这样做的话,那人家肯定对我的看法肯定是不一样的。
金胜康:这种发大水以后的水花钱啊,我们家庭教育也是这样,那我们这个昧良心的钱不能赚,我们就是该赚我们的钱,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,不能说什么钱都能赚。
不跟风涨价,砍掉3个掺杂使假的销售点,让台州人认识了金淑敏的实诚,她的高山土鸡也在台州赢得了更大的名气。
消费者翁香凤:我们小时候年纪轻家里养的鸡,吃起来,现在还是很想吃这个鸡味,后来他这个鸡出来感觉跟这个鸡味道差不多。
王先璋:是有名气了的,去买鸡的时候,我经常吃鸡,人家说这个高山鸡向我推荐。
放着眼看到手的十几万元不赚,反倒让金淑敏赢得了更大的市场,土鸡销量以每年20%的速度递增,到2008年年销售量突破12万只,4年多时间创造了千万财富。
2008年春,遭遇种种打击都没垮掉的金淑敏,却被运动员时落下的伤病击倒在医院里。
金淑敏:两只膝关节都做了手术,医生告诉我,第一个要减肥,第二个就是说不能爬山。
不能爬山,但还必须要和大山打交道,因为她手术前刚刚投资一百多万承包了一个七百亩的果园。
金淑敏:我说完了,我的身上到处都是定时炸弹,我要努力工作了,我不管了,我走到哪里是哪里算了。
现在,金淑敏的早晨依然会从午夜开始,到市场的山路依然崎岖难行,但这个曾经被无数困难打倒,又顽强站起来的女性,已形成了土鸡养殖、果园种植的综合经营模式,并开始建设休闲农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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